一、引言

根据 NCD 风险因素协作组的最新报告，2022 年全球超三分之一人口超重或肥胖。为应对这一情况，人们通过生活方式改变、药物治疗或减肥手术来减重，然而减肥后体重反弹的现象却十分普遍，这给肥胖管理带来了巨大挑战。深入了解体重反弹的机制，对制定预防策略至关重要。过去五年已有不少相关综述和报告，但本文将聚焦近三年的文献，对体重反弹生理学机制的新进展进行更新。

二、减肥后体重反弹的现状

体重反弹的发生与减肥方式无关。生活方式干预后体重易反弹，可能是因难以长期坚持必要的生活方式改变。减肥手术也无法避免体重反弹，比如接受 Roux-en-Y 胃旁路手术的患者，术后仍可能出现体重回升。药物治疗方面，研究显示停止使用 GLP1 受体激动剂（如司美格鲁肽、利拉鲁肽）后，患者体重会明显反弹；持续药物治疗时部分患者同样会出现体重反弹，不过新型抗肥胖药物的长期数据目前尚未可知。由此可见，无论采用何种减肥方式，体重反弹都有可能发生。

三、体重反弹的潜在生理机制

1. 免疫肥胖记忆：肥胖发生时，脂肪组织中免疫细胞数量增加且具有促炎特性，会引发脂肪组织低度炎症和全身低度炎症。小鼠研究发现，肥胖期间脂肪组织免疫系统的部分变化在热量限制减肥后仍会持续，这些免疫细胞的存在使脂肪组织处于易肥胖状态，形成 “肥胖记忆”，成为体重反弹的潜在因素。其中，CD4 T 细胞被证实参与了实验动物的肥胖记忆，可维持减肥后的体重反弹。但近年来也有新发现，诱导的免疫细胞如 “营养应激激活的CD7+单核细胞” 能对抗体重增加，其机制是分泌纤维蛋白原样蛋白 2（FGL2），与米色脂肪细胞上的跨膜蛋白 120A（TMEM120A）受体相互作用，促进米色脂肪产热，从而减轻体重反弹。不过，随着减肥时间延长，CD7+细胞进入静止状态，其抑制体重反弹的作用会减弱。在人体中，肥胖者外周CD7+单核细胞百分比高于瘦人，且减肥后 6 个月内体重反弹程度与循环CD7+单核细胞百分比呈负相关。此外，肥胖和减肥似乎都有助于CD7+细胞的增殖，这可能与骨髓和脂肪组织中的表观遗传变化有关。

2. 肠道微生物群：随着宏基因组测序技术的发展，人们对肥胖者肠道微生物群的特征及其对健康的影响有了更多研究。肥胖与肠道微生物群的特定变化有关，这些变化涉及体重调节过程，如能量供应、吸收、食欲、脂肪储存等。动物实验表明，肠道微生物群能改变肥胖和脂肪储存风险。在人体研究中发现，减肥后体重反弹者和体重保持者的肠道微生物群存在差异，如 Akkermansia、Phascolarctobacterium 和 SMB53 等属的微生物在两者之间有所不同。通过自体粪便微生物群移植（aFMT）可探索降低体重反弹风险的方法，研究发现从减肥干预最低点采集的粪便微生物群进行自体移植，在特定饮食（如富含多酚的植物性地中海饮食）条件下，能降低体重反弹风险，且体重反弹的减轻与肠道微生物群丰富类群的低变化和非丰富类群的高变化有关，但仍需更多实验验证。

3. 无脂肪质量损失和代谢适应：减肥过程中无脂肪质量损失的比例（% FFML）被认为与体重反弹有关，较大的无脂肪质量损失可能会降低能量消耗并引发食欲增加，进而导致体重反弹。然而，相关研究结果并不一致。有的研究发现 % FFML 与减肥期间食欲变化的关联不明确，还有研究未能证实 % FFML 与 1 年后体重反弹之间的关系。不过，有研究指出减肥后每千克无脂肪质量的静息代谢率较低，且在体重稳定期该参数增加较少，与随后 20 个月随访期间脂肪质量的更多反弹有关，这可能与脂肪组织成纤维细胞生长因子受体 1（FGFR1）信号通路的适应性变化有关，但该通路在体重反弹中的功能仍有待研究。在减肥药物方面，不同药物对身体成分的影响不同。GLP1 受体激动剂等药物在减肥时导致的无脂肪质量损失比例有所差异，如替尔泊肽（tirzepatide）相比其他 GLP1 受体激动剂类药物，可能对身体成分变化更有利。此外，运动训练在减肥后有助于增加瘦体重，对体重反弹期间的身体成分变化有积极影响。

4. 食欲控制：多数体重反弹机制会间接影响食欲控制，而直接研究食欲控制机制在体重反弹中作用的研究较少。在动物实验中，禁食或餐后条件下，减肥对一些促食欲激素（如胆囊收缩素、胃泌素等）的分泌无影响，但在小鼠和人体研究中发现，减肥会降低神经降压素（neurotensin）的血浆浓度，且体重反弹者在混合餐后的神经降压素峰值反应高于持续减重者。另外，小鼠研究显示，卡路里限制减肥后，下丘脑室旁核的促甲状腺激素释放激素（TRH）神经元被激活，与 AgRP 神经元发生持续的突触放大，导致饥饿感增加和体重反弹。这些研究表明，卡路里限制减肥可能会诱导下丘脑活动调整，增加饥饿感和体重反弹风险，但还需要更详细的研究来进一步探究。

四、研究展望

过去十年，在控制体重增加和减肥方面取得了显著进展，但维持减肥成果却困难重重，体重反弹十分常见。由于体重反弹的机制与初始体重增加的机制可能不同，现有的控制体重增加的方法可能不足以降低体重反弹风险。目前关于体重反弹机制的研究较少，且多数为相关性研究。未来需要采用更系统的方法，在人体干预研究中测试细胞和分子线索以及相关性发现，并结合现代数据分析方法（如复杂数据分析和人工智能）对结果进行个性化分析，这将是未来几年的主要研究目标，有望最终成功控制肥胖流行。

五、结论

减肥后体重反弹是长期肥胖管理的主要挑战之一，无论通过何种减肥方式都可能发生。近期研究发现，体重反弹的生理机制涉及骨髓和脂肪细胞的表观遗传变化、免疫细胞分化、瘦体重损失、肠道微生物群组成变化以及肠道激素和下丘脑活动的调整等。然而，目前多数研究为相关性研究，缺乏干预研究来证实干扰这些机制是否能减少体重反弹。鉴于体重减轻和反弹的过程是动态的，未来研究应精心设计，以区分负能量平衡和体重减轻的影响，并反映潜在生理变化的时间进程。